梦莹出了门,就让车夫套车,她要去田庄。
最后的那个棋子,应该落下了。
“这女儿家的脸最是金贵,老爷下手也太重了。”
马车里,红英看着姑娘红肿的半边脸心疼不已,拿个熟鸡蛋在梦莹脸上滚了滚。
可红肿还是明显的很,又敷了一层胭脂,才勉强能遮掩。
梦莹低垂着目光沉默不语,连红英都知道的道理,姚老爷难道不懂?重生回来仅存的那点孺慕之情,也被姚老爷这一巴掌打的无影无踪。
自己殚精竭虑,苦心谋划,说到底,还不是为姚家。
自己一个女儿家,迟早要嫁人,能带什么走?
可就那尹氏一番话,父亲就对自己动了手,说到底,还是不够亲。
姚梦莹啊,姚梦莹,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这个姚家,从来都没人在乎你。
梦莹红了眼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她却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她不许自己再为这些冷情的家人,再掉一滴泪。
等这桩事一了,她就对姚家仁至义尽了。
车子颠簸,梦莹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很累,心里却默默做了决断:往后余生,惜我者我惜之,冷我者,我弃之。
*
宋家原本都在府里伺候,后来宋德成跟姚老爷进京后,他的儿子宋荣,就带着媳妇老娘,管着祁县南五里外的田庄。
姚老爷一家回到祁县后,梦莹就安排人换了庄头,把宋家老小都看管了起来。
开春风大,郊外的荒草被风吹的东倒西歪。阴坡处还有未化的积雪,只有那溪边半露鹅黄的柳树,昭示着春天已经到了。
梦莹下了车,泥土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红英第一次来,庄头不认识,还好刘富来此送过东西,才进了门。
梦莹说明来意,庄头就在前边引路。
宋荣几人,被关在一个闲置的院子里,每日由庄头送两次饭。
庄头打开门锁,梦莹进了门。
如今天寒,宋家老少五口,挤在一块,盖着一床破棉被取暖。
宋荣的两个孩子,被冻的脸色青紫。
见有人来,都站了起来,眼里充满了恐惧。
梦莹对庄头道:“去端个火盆来吧。”
宋德成的老婆许氏,也好多年没见过梦莹了,问了句:“你们是谁?”
梦莹答道:“宋婶子不认得我了?”
“是,是……大姑娘?”许氏面露惊恐的问道。
梦莹点了点头。
红英从旁边搬了把椅子,梦莹坐在了下来,看着站着的宋家人,说了句:“都坐吧。”
许氏那里敢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说道:“大姑娘,宋德成干的事,我们都不知道,您行行好,放了我们吧。”
宋荣也带着妻子儿女跪了下来,年岁小的那个孩子,约莫有四五岁,吓得嚎啕大哭。
宋荣的妻子忙把孩子搂进怀里,安慰着说道:“妞妞不怕,娘在呢。”
孩子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弄的梦莹心头一紧,她从腰上解下荷包,从里面拿出了几个蜜饯,递到了孩子手里:“别害怕,姐姐不是坏人。”
孩子怯生生的接了,放到嘴里说了句:“娘,甜。”然后拿了一个塞到她娘的嘴里。
她娘含泪答了一句:“是好甜,妞妞乖。”
不一会庄头放下火盆,就懂眼色的退了出去。
梦莹就着火盆烤着手,对着跪着的宋家人,说道,“这天真冷,冻的我手都麻了,可也比不上,宋管家要行凶的那日冷。
我从小到大,没见过那么大的雪,像鹅毛一样。漫天的大雪,看不清前边的路,就来刚走过的脚印,都会被刚掉下来的雪花覆盖住。
宋管家在狼河边,策反了所有的家丁,就要将我们一家扔到水里去喂鱼。
宋婶子,我娘就像你一样跪在宋德成面前,求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钱财给他,放我们一条生路。你猜,他是怎么说的?”
许氏,泪如雨下,哀求道:“大姑娘,千错万错,都是大人的错,还请您饶了这两个孩子吧。他们命苦托生到了我们家,我……我给您磕头了。”
许氏,宋荣跪在地上头磕个不停。
宋荣的妻子则转过头去,擦了擦脸上的泪。
沉默了片刻,梦莹,道:“别磕了,我不是宋德成,没有他那么狠的心肠,稚子无辜,我又岂能把他一个人的过错,全都迁怒到你们身上。”
“您是说……”许氏看着梦莹,眼里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这是你们的身契,我都带来了,你们自由了。”梦莹说完,把身契递了过来。
许氏不识字,宋荣看了看,是他们一家的身契无疑。
“谢大姑娘,谢大姑娘……”一家人相拥,喜极而泣。
“别高兴的太早,出去之后,家是不能回了。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活下去吧,千万不要被我二叔父找到。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们。”
宋家人都愣了。
宋荣问了一句:“这是为何?二老爷为什么要杀我们?”
“因为,我二叔父才是主谋。你还不知道吧,你在赌场输的那壹仟两银子,就是他联合骰官骗的你。”
宋荣愣了,“这怎么可能,我跟二老爷又没仇,他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因为你爹是我们府里的管家,是我父亲最信任的人。赌场要卸你一条腿,你爹为了救你,答应了他谋害我父亲。”
“您是说,这一切都是二老爷设计的?我和我爹都是棋子。”
梦莹点点头,将一份口供递了过来,“你看看这个,是那个骰官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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