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令他感到疑惑的是殿内没有任何李宝荣的气息，也不见她身影。
窦辞隐约察觉到事情不对。
听人墙角，视为行不端。可事关李宝荣，他又不想囫囵过去，恰逢殿内的谈话声再次响起，窦辞小心隐匿了身形和气息，俯身侧耳于房檐瓦片之上。
而在寝宫殿内，华东连遥遥站在一侧，垂首站得笔直，两手在背后自然下垂，十指纠结的勾结在背后，无意间扣扣索索，大气不敢喘的听着来人汇报消息。
黝黑地面上正跪着两人，其一是秦可为，另一男人身穿烫金白衣，长发松散束于脑后，正是占星阁弟子的独特装饰，此时他正战战兢兢的五体投地，清润的嗓音回荡在大殿中，微微发着颤：“陛下，微臣与数名弟子昨夜具守在将军府要处，结界并无任何损坏缺口，将军府，绝无可能有人出来。”
空气明显一滞。
守在殿内的宫人们头垂得更低了，烛火随着微风恍恍惚惚，吹动了映在屏风上的影子。那身影伸展了些许，露出怀中事物一个尖角，很快又被珍贵隐回了怀中。
“继续。”
低沉的嗓音撞击着空荡荡的宫殿，环响。
秦可为单膝跪地，刚想开口，视线忽然一利，朝着瓦片之上仰头望去，不过不等他开口，那人嗓音已经透上不耐：“继，续。”
秦可为瞬然低头，答：“是。”
却忽然没了声响。
他不知该如何说出这真相，也不知‘天子’是否想听到这真相。
兴许窦懿已经料定了事实，所以才大张旗鼓的与一个空盒行了礼、祭拜了天地祖宗，丝毫不在意群臣的眼光，也不在意房檐上那人。
说出来，不过是想逼着自己自别人口中把这件事落定。
“臣已盘问过禁军三队指挥使，言昨日无一人出过将军府，且府内夜间并无任何异动。只除了雕花小院有一团灭尽的篝火，观之大小，确为……”
“宣。”
帝王忽而开口。
秦可为动作一僵，而后挥了挥手，候在一侧的顺子立刻退出去，片刻便带上三名女子来，尚都还身着花白的丧服。
三人被推搡着进了殿门，有一胆子小的，吓得直接倒在了地上，另外两个一个瑟瑟发抖着往另一人身后躲，为首那姑娘倒是颇有气节，仰目额首，神情分外冷静。
京城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皇帝与李家的恩怨也已经够深刻，顺子不想在这节骨眼再出什么意外，压着胆怯疯狂朝这姑娘使眼色，劝道：“这位姑娘，你知道什么便说出来什么，陛下悯善，不会为难于你。”
“为难，奴婢不过是烂命一条，无甚可为难的。”
少女睨他一眼，硬气回道。
“这……”
顺子被她噎了个干脆。
不过这一个胆子大，另外两个却不见得，少女话也不过刚落地，跪倒在地上的那女娃已然惊恐的哭叫起来：“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我家小姐真真是昨夜亡了！主院和雕花小院的奴仆皆可作证，我们是亲眼看着小姐她火化了的！”
如同一记重锤破开风浪，明明是房门紧闭的深宫大院，却不知为何叫殿内人陡然生出一种身处狂风海浪之中的感觉，一眨眼就能溺死在里边。
大殿安静的落针可闻，那少女抽噎着，似乎觉出来自己说错了话，仰着一张哭肿了眼的脸仓皇看向立在身边的侍女，满眼都是恐惧。
站得身姿笔挺的侍女瞥了她一眼，不争气地叹道：“你是着什么急，”
“救我，救救我，我害怕，我不想死，呜呜呜，小姐，小姐救救我。”
少女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她一哭，身边本来就战战兢兢到两腿打颤的小姑娘顿时也承受不住这房间的气氛，腿一软，挨挨挤挤的跪到了她边上，两人哭做一团。
唯一站着的侍女闭目不语，一脸视死如归。
顺子揣在衣袍中的手又开始不可自控地抖了起来，他无声闭了闭眼，垂首向后退去，等着屏风后的天子吩咐。
一阵安静中，忽然殿外又响起脚步声，听起来不紧不慢，与房内箭在弦上的紧张气氛分外不和，却又叫陡然心中一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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