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盯着前面，再傻也知道了他们是兄妹的关系。而我名义上的老公，顾思远。立在几步远之外也在盯着他们，目光深沉如墨，只有闪烁在其中的点点星芒像是在强力压抑着内心不断翻涌的情绪。片刻后，我看到他也走了过去，身体背对着我，和他的前妻低声开始交谈。
我撇过脸去，却不意看到了韩清怡。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退到了人群的外边，和电视台的同事以及事件的其他受害群众一起看着这幕戏剧性的场面呆呆的发怔，我在她知性优雅的面容上再一次看到了那晚宴会上的相似的神情。我想今天对她来讲也是一连串的打击，先是苏茉，后是我，齐齐出现在这里让她来不及消化突发的状况，来不及遮掩她暗藏的情绪。
我的身边站着几个警察，正在小声的交头接耳。他们并不知道议论的那个人是我法律上的丈夫，他们以为我只是普通的一名受害者。
“哎，是顾思远吧？”有人小声的探视揣测。
“是的，我见过他的下属苏岩，喏，就是抱着美女的那个男人，经常在韩主播的节目里露面。”
“那个女的是谁？他的女朋友？”
“嗤。小声点！别瞎说！你真是新来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是顾思远的前妻，苏岩的亲妹妹。听说当年顾家为了这个媳妇几乎废了顾思远的继承权。你们都不知道吧，我刚来公安上班的时候，在西区派出所里还处理过打架斗殴的苏茉呢。那时候的她可不简单，整天跟个野小子似的，号称康梓街的女霸王。我记得后来是顾思远亲自来派出所保的她，没过多久，那群和苏茉对着干的小流氓就被恶打了一顿整进局子里了。我听那片的哥们跟我说，顾思远年轻的时候为了她就差没杀人放火，后来听人说苏茉洗手不干去上了大学，毕业后就和顾思远结婚了。我就是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曾经感情那么深的两个人会走到离婚这一步？”讲述历史的是一位年纪30多岁的警官，他的目光里望着远处透着说不出的迷惑。
“那你是不是该上去叙叙旧呢？嘿，说不定思远的顾总念个旧情指点你一两只股票我们大家就发了。”
“念你个屁啊！人家动动小指头，就让我永远也记不起原来的事了。”知道内情的警官悻悻的骂道。其他的人跟着点点头转开了话题聊起了苏茉的穿着。我看了看语气渐渐变得轻薄的警察，把眼光转向了人群。
岑默几下填好最后的空格，然后礼貌的交给警官验收。他转过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轻声问夫人我喊顾总过来？我摇摇头说不用，既然没有看到就不用再多余关注了，在这种环境下，我的出现只会让当事人变得更加的难堪。男人嘛，那个不好面子！
“岑先生，手续都好了，你们随时都可以离开。”警官抽出忙碌在资料和键盘上的手指和岑默相握。
我和岑默转身，他去顾思远那边汇报工作，而我则顺着人群稀少的方向朝门口走去。之前我跟岑默说了我还得去医院看朋友，那边人挺多的，我就不去添乱了。如果不麻烦的话，请他抽空和顾思远讲一声我的去向就行。
岑默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身后是一副美好的久别重逢的温馨画面，我想如果我加进去的话，只会显得多余和不协调。
手指刚刚触到门把，我就听到了身后传来莫少臣的高声喊叫，隔着一大段距离，把我的心都震得怦怦乱跳。
“袁舞。袁舞。你去哪里？”
我的手指感受着门缝吹进的凉风，脑海里想象着跨过这道门就可以拥有的自由心境，却只能在喊声里换上最无害的微笑扭过头来。
现场最出乎意料的是顾思远的表情，起初脸上是不可置信的惊诧，过了几秒之后，就变成了现在想把我揉成一团烂酱然后整个吞掉的样子。
莫少臣！
我化成肉渣也跟你的天生婆婆嘴没完没了。
我看到苏茉立在顾思远的身旁，辣妹装扮妩媚妖娆，就算不合时宜却依旧透露出一种很默契的气息。两人的外形都很高大，站在一起感觉竟出奇的养眼。我曾看过一本书，是关于夫妻在一起久了连容貌和性情都同化的现象，顾思远和苏茉也属于这种类型的吧，他们合在一处就会拥有强大的气场，岂是我这种凡夫卒子所能肖想企及的。
我没有走过去，还是像先前和岑默告别时那样摆了摆手，指了指门外顺便瞪了莫少臣一眼。
会议室里的人声嘈杂，电视台的人准备收工，不时有人从我身边经过打开门走出去，带来屋外清冽的冷空气的同时也让我濒临崩溃的疲累神经略微振奋了一点。
拜托你们了。
我可是一整晚都没睡。
顾思远蹙着眉头朝我走过来，刚迈开步子苏茉就喊住了他。两人不知在说什么，然后就是岑默走了过来，站定在我身前，帮我挡住了那些支支叉叉的机器。
“夫人，顾总让我送你回家。”
“送我去医院吧。”我跟他讨价还价。
岑默镜片后的眼光闪烁，终于还是微不可查的朝我点了点头。
走出公安局的铜墙铁壁，我终于有了点自由呼吸的感觉。
到了医院我才知道晓华派去帮我处理事情的律师被莫少臣打发回去了，一个律所的，我为什么就摊上他这个背运的多嘴鹦哥。
朱殊这丫头居然还在睡。
晓华说中间醒过来一次，睁开眼睛就嚷嚷找她的包，找到那张名片后头一歪就又睡过去了，浑不在意头上被缝的针眼。
我和晓华就笑，乐得嗝嗝的。
聊了一会我实在是撑不住了，脱了鞋就挤上了晓华的病床，她左胳膊伤了，我就躺她右边，抱着她纤细的腰呼呼睡去。
梦里有模糊不清的画面，人影憧憧，杂音不断。我被困在一个迷宫似的地方，看得见外面却怎么也走不出去。我感觉口干舌燥，摸遍了身边却找不到水喝。迷宫里乱七八糟的障碍物，我在里面跌跌撞撞的寻找出口。口渴加上烦乱令我的情绪就要爆炸的时候，忽然外面递进来一个水杯，我大喜，看也不看就大口啜饮，这时一道刺眼的白光从我眼前滑过，无意看到手里的杯子里全都是黏糊糊的血浆，没有杯底，但却始终是满满的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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