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神秘外客一露脸，林佳茵顿时目瞪口呆，继而又惊又喜：“九爷？！”
骤眼一看到林佳茵，九爷也是满脸惊讶，张大嘴巴合不拢来：“佳茵……”
林佳茵眉开眼笑，主动迎上前去，把九爷迎了进来：“九爷, 世界真小啊……今天晚上，是我们蹭了你的光，可以吃诗房菜啦。”
引着九爷落座，服务员送上色泽醇厚气味清芬的普洱茶，九爷略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屁股，说：“刘杨你真是，闹得如此大动静。搞什么鬼……”
跟着九爷一起进来的，正是刘师傅，此时反应过来的麦希明拉开了九爷旁边的椅子, 相请刘师傅坐下。轻轻摆了摆手推辞，反而让麦希明坐了次座，刘师傅随意地在上菜位旁边坐了，说：“九叔，这一顿不止是我自己的。还是餐饮行里所有被你帮过的同行们的。只不过大家都知道你低调，所以派我来做了个代表而已。”
九爷摇着头叹着气，说：“我算什么啊，一个卖汤佬。大家给我面子而已。”
看了统统一脸震惊的四个人，刘师傅笑了笑，说：“看起来……你们认识？”
程子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刘师傅说：“他是不是跟你们说了，他家道中落，靠着卖五更汤，养家糊口供大两个小孩出国那段？”
众人齐声道：“是。”
林小麦老实，看着林佳茵说：“而且那时候我不在场。”
林佳茵扯了扯她衣袖：“姐，这话不用说……”
刘师傅笑了笑, 说：“他到处都跟人这么说的。只是从来不会说他祖上在那最艰难的时候，保护了多少老配方老秘笈，且过后原样奉还；不会说他们不惜变卖家业来救济了多少被割尾巴割得吃不上饭的同行；也不会说到了他手上，捐资助学了多少孩子，还把除了五更汤之外的别的家传秘方教了多少人……还不解恨，直接找到烹饪学校，录视频，做教学，毫无保留？”
纵使刘师傅只说了冰山一角，已足够震惊众人，反倒是九爷，自个儿摆手晃脑的，连声阻止：“别说了，别说了，我都退休老头儿了。最后一家店都关张转让啦。反正现在五更汤都后继有人了，我总算可以卸下这道重担子，去搓麻将退休了。这些过去了的事儿，就一句歌仔唱完了——旧梦~啊~不须记啦！”
九爷亮开嗓子九曲十八弯的嘶吼倒是中气十足绕梁三日, 同样地，满脸神色震惊且难以言喻, 麦希明低声嘟哝道：“这也太低调了……我知道粤人低调, 我不知道可以这么低调。刘先生说的每一件事，换了别个，都足够去什么狮子会兄弟会社会机构吹上许久了呀……”
九爷满脸谦逊，低着头垂着眼，嘴角边始终挂着一丝微笑：“嘿，麦总听他吹。就算是做了一点儿小事，请我吃诗房菜，那是读书人才配上的席面。我这种大老粗……太夸张了。要不是阿杨再三再四的说，还说有一批年轻人也来，我是说什么也不敢点这个头的。”
刘师傅说：“我要不把他们搬出来，您还不答应了是不是？”
九爷毫不客气道：“对啊对啊。”
程子华笑着说：“之前听说，诗房菜也是洋城里文人宴席的一个传统名宴，且历史渊源深厚……旧时物质缺乏，读书人也不多，地位尊崇可以理解。今时今日一个宴席，为什么会有这种讲究？”
刘师傅说：“三言两语，很难说。不过还好马上要开席了。吃过之后，可能两位老板就会有点儿感觉？”
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程子华说：“实践出真知，我也这样认为的。”
聊到这儿，已是茶过两巡，桌上的两咸两甜的餐前小点，也吃得差不多了。林佳茵伸长了脖子往门外看，“这也该上菜了啊……”
说曹操，曹操到，备菜间里走出一名身光颈靓的男服务生，笑容可掬地推着餐车来到桌边。程子华“哈”的一声，说：“无鸡不成席，这很例牌呀。”
盘中鸡成只，皮黄肉白，阵阵幽香，衬底百花陈列，如彩凤卧花丛。
看着却有些……平平无奇？
脸上挂着很是诚挚的笑容，服务生报上菜名：“几位晚上好——‘青山万里此间开’。请慢用。”
麦希明发现了这道鸡肴不同之处，问道：“一没有伴碟蘸料，二不带烹调痕迹，看着就是普通白切鸡，甚至还不是楼下我们见到的姜蓉鸡……这道菜，有什么玄妙之处么？”
刘师傅笑道：“麦总好眼力，一眼瞧出来了。这道菜菜名‘了能’，做法却是大道至简。用的其实还是姜蓉鸡姜汁抹底味的手段，最终出菜则再加了一道玻璃芡，味道更为清淡，不掩盖鲜花香味。旁边的鲜花，也都做了可食用处理。是这道鸡的最佳搭配。在古代，讲究一鸣惊人，做文章，讲究凤头猪肚豹尾。所以诗房菜也是把作为主菜之一的鸡，第一道上菜。”
“青山万里此间开，既是开席第一句，就像王熙凤的一句‘一夜北风紧’，做个起兴之意。也因为这鸡是在粤北山里过青山戏绿水吃百虫尝佳果的飞天鸡，双翅一震，万亩青山尽情嬉戏，引颈一鸣，白云悠悠莫不传遍。”
程子华扶了扶眼镜，惊讶地看着刘师傅：“厉害了，刘师傅对传统文化……研究很深嘛。这随口一说的几句，都够上中文系了。”
刘师傅笑眯眯地拱了拱手，说：“过奖，过奖。”
九爷对程子华说：“程总监，你别小看这个胖子，他是正儿八经去过SYS大学念过一期进修的。不但在洋城内，还去过外省不少历史文化古城交流学习，琴棋书画无所不闻，对吧？”
刘师傅仍旧是笑眯眯地，只是微微点头，来了个默认。
按规矩，鸡头所对之人即是贵客，早在上菜的时候服务生就把鸡头对准了九爷。刘师傅亲自布菜，把最中间摆放的一块鸡肉夹给了九爷：“九爷，这次荣休，以后就是个腰缠富贵的安乐翁啦。祝你从此福气盈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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