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汤杰等人心累，就咱们那点银子，人家怎么可能真的放在眼里呀？也就你个傻子真当成回事罢了。
“这位张部堂看似不动声色，却是不动则已，一动便直接打到了七寸上。”刘千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这些人简直蠢笨如猪，自己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跟这些人搅合到一起去了呢？
“是啊，是啊，”几人吩咐附和，刘千这话着实不错，他们是真没想到，张璟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是京营！
这可是前几人参赞机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地方。原因倒也简单，南京京营着实太糜烂了，把这事儿给捅破了，岂不是凭空给自己找事儿干？
清勾籍册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再说了，大家都默契的不提此事，也是不给自己找麻烦，把南京京营给清勾了，不得重新佥补士卒吗？
问题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天下的卫所都差不过，你上哪儿去佥补士卒？
没有士卒，南京的防御怎么办？
纸面上的那些东西若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不就没那么多事儿了嘛。你说南京的防务怎么办，万一有难，南京岂不是半点防御力量都没有？
傻了吧？南京身处国朝腹地，岂是那么容易乱的？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南京乱起来啊，再说了，不是还有当地的卫所嘛，真有什么乱子，卫所干袖手旁观吗？
他们哪里知道，张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不把南京的军务给整顿好了，荆襄流民就无法处置，他是带着任务来南京的，不得不为罢了。
他也想啥也不干，事少钱多，没事呼朋引伴、悠哉悠哉他不好吗？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但问题是没办法，若是自己不趁还有时间，好好的整顿南京军务，一旦来年对荆襄流民动手，不论对流民的政策是剿还是抚，一开始都绝对不会安稳的！
流民中的那些既得利益者定然是不愿意看到朝廷把他们收编了的，无论朝廷采取何种措施，一旦把流民收编了，他们怎么还能继续过着现在土皇帝一般的日子？
所以，不问可知，一旦朝廷决定开始对荆襄流民进行整治，这些人定然是鼓动流民开始反抗的！他们要维护自己的利益不是。
朝廷不招安，他们还是土皇帝，而朝廷一旦招抚了这些流民，他们还想继续作威作福，就得看朝廷答不答应了。朝廷会答应吗，怎么可能，留着这些人干嘛？
这些人可是绝对的不稳定因素。没事儿都能让这些人整出点事儿来，别说这些人定然不会接受自己的失败，不想放弃眼下获得的利益。那怎么办？造反呀，给朝廷施加点压力，看到没有，最好对我们客气点，给个一官半职的，让咱们继续管着这些人，否则，揭竿而起又不是多难的事儿。
你朱家的天下，不就是抢来的嘛。
“彼可取而代之”，可不仅仅是一句感慨，而是他们藏在心底的野望。
“这位部堂对我等避而不见，”汤杰摇头，“怕是早有打算整顿京营了。”
“如今咱们着实没啥好办法，似乎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刘千叹气，这件事情，真的无解，京营是个什么情况，没人比他们更加了解，本来十万士卒的大营，如今竟然只剩两万余人，还都是老弱病残，朝廷不知道还罢了，要是知道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几个坐营官。
当然，其他人，比如内、外守备、兵部什么的，肯定也是有责任的，但板子肯定是打不到这些人身上的，挨板子的，只有也只能是他们几个坐营官。
至于其他人，虽然不能说是无辜的，但责任肯定没那么大。就算有责任，也不能牵连那么多人不是，这种事情想想也就知道了，真牵连了那么多人，也不好交待呀。
所以，最终只能是他们几个坐营官扛下所有了。
但是，怎么甘心啊，大家都恰了烂钱，凭什么就我们几个承担后果，你们一个个的还是光鲜亮丽，作威作福？
“还是得去找周礼！”吴远忍不下这口气，他们恰的烂钱，至少有三分之一落到了周礼的口袋里，前一阵去见他的时候，他也是口口声声的保证没问题。
可现在朝廷的旨意马上就下来了，结果呢？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肯定得有背锅的，还有谁比他们更加适合背锅呢？
徐承宗？他一个刚刚上任没多久的外守备，就算想甩锅都不一定能甩过去，况且，徐承宗是真的跟京营没啥关系，也就几个卫所与他有点干系，但那不管他们的事儿，卫所闹得再凶，朝廷只要不下令处置，就等于没事。
而现在看来，朝廷似乎并没有立即处置卫所的意思，或许是时机不对，想处置卫所，南京方面得有足够的威慑力，问题是南京京营都糜烂成这样了，威慑谁去？
所以，卫所肯定是没事儿的，至少现在没事儿。
“那阉人说不得还是糊弄咱们一通。”刘千苦笑，可问题是明知人家糊弄，自己这些人还是得舔着脸凑上去，要不怎么办，真的等死吗？
但凡有一丝办法，他们也不想死啊。
“魏国公哪儿，”刘千建议，“死马当活马医吧，张部堂既然肯见魏国公，想必也是顾全几分颜面的。”
其实怎么说呢，南京京营糜烂成这样，也不能完全怪罪他们几个坐营官，说白了，他们只是坐营官，佥补士卒之类的，是兵部喝中府的事儿。但兵部跟中府可没叫他们吃空饷不是。
总之，是一笔烂账，真要追究，谁都有责任。
至少张璟是没打算往死里追究责任的，但朝廷财政紧张，两淮盐商又暂时不能动，张璟也只能拿他们这几个人开刀了，总得敲出一部分银子来，他编练新军也能宽裕点不是。
然后，李秉再从盐商、当地的大户哪里敲点，银子的问题就能够解决了。有了银子就有了兵马，有了兵马，自然就可以大力整顿一下南直隶的乱象了。
还是那句话，只要开中的祖制不变，大明的盐就没有官私的明确区别，就算这次张璟跟李秉联手，把两淮的盐商、当地贩卖私盐的大户都一网打尽了，用不了几年，又会发展出另外一批人来的，禁是禁不绝的。
但能割割韭菜也不错，起码把来年处置荆襄流民的银子给凑齐了吧？
历史上，朱祁镇在第一次处置荆襄流民的时候，就是因为没有银子，无法给百余万流民一个安置，所以，才处置的一塌糊涂，荆襄流民一直乱了几十年，现在有银子了，自然不会有这么多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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