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呢？
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倒映着点点星光，他更困惑了。
这样的月色里，他竟然觉着满身盔甲的永安王有些熟悉。
他见过的。
不仅仅是这些时日的遥遥对望。
潋滟的眸子一眨，楚怜站起身来，向着林可遥而来。
林可遥安静无声地回视他。
指尖，是一抹锋锐，匕首轻轻抵在永安王的喉咙间，楚怜若有所思道：“千刀万剐，你知道是什么酷刑吗？你身为永安王，自然是知道的，我可以保证，直至你剩下一副骨架，你的心脏还在跳动。”
林可遥沉默了一瞬，道：“不错。”
楚怜笑起来，“得到永安王的认可，真是有趣。”
指尖处黑雾萦绕，他死死捏在金色盔甲上，竟然直接将整条手臂的盔甲融化在黑雾中！
是一条格外瘦弱的手臂。
血管清晰可见，白到像是一张纸。
那一瞬间，楚怜的眸子里颤颤变幻。
永安王开口了。
她的嗓音变了，不再是沧桑，而是女性的疲惫。
她说：“被你发现了。”
她说：“我是顾飞雪。”
她说：“永安王早就死了，义父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
·
嘀嗒。
嘀嗒。
血在滴落，地面上，却鲜少血。
就像是早就流干了血，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活着。
手臂上，森森白骨已然全都露出来，楚怜饶有趣味的将匕首扔给侍从，他的手指捏在了白骨之上，“永安王，你的血都给了那些愚蠢的子民，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讥讽道：“永安王真是老不死的，培养义女便是为了这一时吧，你们林国以为楚国精通妖术，早就该灭国斩杀，可是你们的符箓之术又与我们有何区别？”
他掐着黄金面具，细细摩挲精美的纹路：“成为永安王，不过是个替死鬼，你被你的义父骗了。”
林可遥低低喘了一口气，“你这种没心没肺、无心无情的东西，你不会懂。”
被蔑视，楚怜反而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若说虚情假意，还不及你们半分啊，我成了这副模样，还不是你们造成的？若非你们，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林可遥微怔，他在说什么？
楚怜大笑了好久好久，直至最后擦着眼泪道：“真想留着你，看着我将楚国碾碎啊。永安王，我等着你的答案。”
这一世，楚怜没有立刻让她死。
他就像是压抑着什么，在等他想要的答案。
……他还在等林柔柔的消息？
永安王没有回答，楚怜只听到了因为痛苦而产生的低低喘息。
他愈发心烦意乱。
总觉着，哪里不太对。
他冷哼一声，转身下了城楼。
黑雾将他托起，他需要赶回云荒城，那里正在筹备登基大典。
这是他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触手可得。
有零星的雨滴落。
一滴雨滴在他的衣衫上，将粉色晕染出深深的颜色，他忽而心有所动。
他转身看向城楼之上。
这是交战时候的距离，隔着漫长漫长的距离，他遥遥看着城楼之上被缚的那人。
除去金色的面具，还有森白与雪色交织，那是被他一刀一刀剜除的。
顾飞雪再是硬骨头，也不过是他的阶下囚。
他忽而心头一痛。
冥冥之中，他隐约感觉到，如果他现在走了，他可能会失去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
他想不到。
烦恼难耐的在原地等了一瞬，远处一只黑色的乌鸦飞过来，带来了最新的信。
苍白的手指展开信件。
——“大批林国百姓出现在荒野之州，查探到有林柔柔的踪迹，没有见到林可遥。”
信件在他掌心化为黑雾。
呵，林可遥，一定被顾飞雪藏起来了。
三日，他要顾飞雪亲口/交代出林可遥的踪迹。
落在他掌心的人，就一定会吐出真话。
深沉的夜幕上，有大片的流星雨落下。
楚怜抬头，看向无尽瑰丽的流星。
他忽然想起镜破湖的那晚，林可遥靠在他肩头，强撑着睡意等待着观星师说的流星。
她给他漫天的烟火，她太困了，她在他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小兽一般的呼吸打在他怀中，沼泽夜灯明明灭灭，天际流星交织坠落，晕染大片大片的光幕。
就像是一个过于美好的梦境。
林可遥，你要逃到哪里？
你……在哪里？
·
林可遥闭着眼睛。
她完全沉入到自己的世界中。
从刚刚重生开始，她一帧一帧的回放素材库里的画面。
疼……手臂的疼痛彻心扉，因为身体的疼，带动她整个神经都在疼。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前世的痛，没想到这次重新演戏，竟然将自己代入到前世那么绝望的痛苦中，是来自于记忆和神经，而非现在、此时此刻。
从初初带着系统回来，她与奴隶楚怜的相处，遭遇白骨妖，被他打动，他们两个人的甜蜜同居，第一次与他看烟火，第一次等待着流星，第一次与他在湖底渡气，第一次听到他说怜怜喜欢遥遥，第一次与他拜天地入洞房，第一次……
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恋瞬间，是真实存在的，是那么动容的，是那么情深意切的，却全都是假象。
口腹蜜剑，双杀涔涔。
他们都想要对方死。
却都贡献出最精湛的演技，和最投入的爱恨。
嘀嗒。
嘀嗒。
她冷声说：“上帝视角画面切换。”
系统收到指令，从导演的监视器画面中，看到了无尽的苍穹，是俯视状态下的云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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